作者：三筆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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里德修拉城，每年總有一個多月的冬雪時期，精靈們會選擇窩在家中團聚，織衣藏食，製器造俱，諸如此類，等待著春回大地，不過凡事也有例外。
人類靈劍士——修．南宮，受城主之託，帶著羈絆者艾莉絲與女僕蕾菲亞娜，風雪之中攀登瓊巴里山，最後解開了石林陣之謎，在高弦湖畔找到老城主傑德瑞斯，還把靈狐梅琳帶回家，梅琳意欲與修締結誓約，但是蕾菲亞娜早已捷足先登，無奈退而求其次，與艾莉絲締結為誓約者，也成為修的家人之一。
※
相對里德修拉積雪漸融，遠在王國之北——新安達魯城仍是天寒地凍冰封雪積。
安德烈．修特羅里，舊王城的親衛隊長，也是已逝菲立斯陛下的莫逆好友，為了掩護暗中調查找出王城大火的元兇，也為了舊部屬張羅棲身之處，自願接下相當降了三級的新王都巡守隊長職缺。
遠從王國西南而來的馬休飛與普金威丹，安置好舊部衛士的落腳處，隨即登門造訪昔日好友，這晚，梅佳拉蒂奉上茶水之後，坐到父親安德烈的身邊。
原安達魯靈劍士馬休飛，舊王都護城戰將，年近四百歲，這個歲數的靈劍士，大概已在安享天倫，即使在迷宮殲滅暗黑飛龍之後，仍前往新安達魯城，四處奔波只為找出摧毀舊王城的匪徒，靈術士普金威丹一直跟隨左右。
先開口的是馬休飛：「怎麼沒看到羅邦閣下？」
羅邦是原安達魯的靈術士，馬休飛以為他會出現。
安德烈：「我不信任他，到新安達魯之後，我們一直是各走各的。」
「那他現在？」
「羅邦被推薦受封靈術士，還授與仲將之職。」
「姑且問問，你不是因為被降級而嫉妒他升官吧？」
為了父親名譽，梅佳拉蒂著急說道：「馬休飛叔叔請別誤會，是羅邦閣下再也不與舊識聯絡，只顧獨善其身。」
「別開玩笑，我安德烈有那麼差勁嗎？」
「我一絲懷疑都沒有，這傢伙不值一提，王城大火時根本幫不上忙。」
「同感！你們辛苦了，閣下寶刀未老，消滅暗黑飛龍，等於報了一半的仇，安達魯的犧牲者，總算可以瞑目！」
「多虧有查理德主教的協助，而且，幸好公主的羈絆者剌瞎飛龍一隻眼睛，大大減慢牠的速度和準度，否則勝負還是未知數！」
安德烈臉色詫異，梅佳拉蒂大叫一聲：「公主？叔叔說的公主是……艾莉絲嗎？」
「我們的公主一直都只有她吧？公主還活著，叔叔親眼所見。」
安德烈仰頭輕嘆：「艾莉絲公主還活著，感謝遠古精靈王。」
微暗石晶夜光下，梅佳拉蒂淚光閃閃：「小艾……真的太好了，好想見她。」
梅佳拉蒂自小便在舊王城生活，是艾莉絲唯一的玩伴，高興之餘，情不自禁叫起小名。
安德烈：「這……公主的羈絆者？我有聽錯嗎？」
「呵呵～當初我也大吃一驚！萬萬沒想到公主居然有了羈絆者，也不過大個兩歲，而且還是里德修拉的靈劍士。」
「靈劍士……難道是那個……修．南宮？」
「就是他，你也知道呀！」
靈劍士是公開資訊，當事者未成年使得消息散播更快，精靈們多少都會知道一些背景。
「當然，有史以來最年輕靈劍士，不但未成年還是外姓精靈，消息傳來時討論很熱烈，許多精靈認為是靠關係晉升，也有說年齡寫錯的，聽說打敗過『疾風劍士』，資料上好像有寫羈絆者，公主用了假名嗎？」
「是的，公主不想暴露身分，但羈絆者是事實，小倆口感情也很好。」
安德烈扶額沈思突然開竅：「啊……是小艾．魯迪因德，我居然沒想到……糊塗！」
梅佳拉蒂：「我也以為那名字是巧合，小艾才十六歲，又失蹤那麼久。」
當初遍尋不著，失聯數月，眾精靈早已認定公主殞命，現在改口失蹤只是好聽。
「說到這個羈絆者，修閣下的火球與黑暗之火能打成平手，難怪他敢單挑飛龍。」
即使以相剋的水瀑術防禦，馬休飛也得安排二到三個術士一起發動，才能抵消黑暗之火的威力。
「怎麼可能有精靈敢單挑？不是你們一起……」
「不，援救大主教之前，飛龍眼睛就已經被剌瞎，順帶一提，他也會破咒術哦！」
「靈劍術居然咒術了得，不愧是公主的羈絆者。」
「修閣下掉落深淵還能好端端回來，運氣也是了得。」
安德烈點點頭：「總之沒事就好，公主失蹤這段時間，似乎發生不少事。」
「公主說是被月光石晶送到遙遠的地方，不但被修閣下救了，還被他安全送回王國。」馬休飛啜了一口茶：「好啦，閒話家常就這樣，我們該進入正題了。」
「月光石晶的傳說竟然也是真的——我要更正，公主的存在可不是閒話家常，如果她想，大可要求重新繼承王室。」
「公主完全沒意願，大主教也不願意勉強，暫且這樣吧！新安達魯情況如何？」
「不太好！王城勢力不太團結，私底下小動作不斷。」
「政治問題嗎？」
「雖然安達魯也有派系，無論如何，最後總會以菲立斯陛下馬首是瞻。」
「安德烈——你話裡有點意思，是說利德納陛下搞不定底下派系？」
「看似唯命是從，也只是表面罷了。」
「當初懷疑王城大火與利德納陛下的關係，究竟是……」指控陛下參與叛變是大不敬，馬休飛也得稍為遮口。
「我只是猜測，陛下個性溫和，大多是延續菲立斯陛下的政策，似乎與陰謀詭計扯不上關係。我們最初的懷疑可能要擴大範圍。」
菲立斯臨終前，推測兇手是王室殞落的得利者，因此最初才懷疑與利德納脫不了關係。
「在布羅倪城，有個獨眼精靈想加害公主，查理德主教說過，他肯定與王城大火有關，也確定來自新安達魯，你們有看過獨眼的精靈嗎？對了，雙劍術了得還會破咒術。」
「不曾見過！據我所知，新安達魯唯一會破咒術的，就只有娜美羅里大主教，難不成修道院也有牽扯？」
「聽你這麼說，新王城似乎很複雜啊！」
「真抱歉！」安德烈低著頭，「我應該把元凶找出來，沒想到，光陰虛度一事無成。」
馬休飛揮手致意：「別這麼說，要不是你送來巨弩，我們也打不倒暗黑飛龍，而且你被降格在巡守隊，根本進不了王城，力量有限，實在不能怪你。」
「感謝諒解！王城不安穩，王都最近也發生不少怪事。」
「哦？」
安德烈啜了口茶，小聲鄭重地說：「恐怕內戰在即。」
「什麼？」「呃——」
不僅是馬休飛，一旁只聽不語的普金威丹，也驚訝得叫出聲。
「目前還無法定論，但是，有個地方我很在意，想親自去探查。」
馬休飛：「我陪你去吧！」
普金威丹：「我也一起去。」
安德烈：「普金威丹閣下～你是術士，又不擅長摸黑潛入，我和馬休飛就夠了，我不在家時，還請代替我照顧妻女。」
普金威丹有自知之明：「嗯……在下明白了！」
安德烈：「大家好好休息幾天，先過個好年，探查任務就等年後，飄雪轉弱再出發。」
馬休飛：「好，我得先把王都消息寫信告訴查理德主教。」
梅佳拉蒂：「父親大人，要不要等哥哥回來再一起去？」
馬休飛：「梅佳拉蒂指的是卡拉貝爾嗎？他也是可靠的劍士吶。」
梅佳拉蒂點了點頭：「哥哥勤練不輟，把靈劍士當目標。」
安德烈：「他受命護送拿茲使者回國，大概趕不及回來，只是偵察我們還能應付。」
梅佳拉蒂：「好吧！請務必小心。」
此時安德烈的羈絆者，梅佳拉蒂的母親亞莉安來到客廳：「各位，已備好晚餐，有什麼話還請移座餐廳再繼續吧！」
馬休飛：「多謝，能夠一嚐夫人的手藝，是在下的榮幸。」
安德烈一邊興奮地對亞莉安說艾莉絲還活著，一邊帶著兩位訪客進去餐廳。
——如果哥哥知道小艾有了羈絆者，應該會有點傷心……
梅佳拉蒂最後呢喃兩句話，小聲得只有自己聽見。
※
我——艾莉絲，完成瓊巴里山的任務後，終於回到里德修拉的梅竹劍廬，我和小修溫暖的家，提前趕在新年之前回來，真的是太好了。
大王獅子毛皮是布羅倪特產，加巴迪夫城主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而賞賜小修，我和小蕾趁著雪融之前，趕工做成四件禦寒大衣，雖然外表樸素，卻是實在的上等貨，無論是保暖、透氣與耐用度，都是無可匹敵，剩下的一半毛皮材料，小修全部當成禮物分送給查理德和巴蘭多。
「老朽有生之年，居然有機會穿上獅子毛皮大衣。」
伯納登年輕時遊歷世界，落腳之處盡是小村落，日子還算是過得去，與獅子毛皮這類高級品是未曾相識，如今來到劍廬可說是『安享』晚年。
「每位都有一件，是新年禮物，伯納登當然也不例外哦！」
「會把如此極品送給家僕的主人，從來都沒有過。」
「不，姑且都算是家人，伯納登平常也很照顧我們。」
多虧有伯納登，修繕紮實，園藝精通，梅樹竹林與季節花卉欣欣向榮，他和小蕾約定分工，一個負責屋外，一個整理屋內。
小蕾和伯納登都已數百歲，智慧洗鍊經驗豐富，差別在於，小蕾過於寵愛主人，只要碰上小修的事，立刻就變成小孩子脾氣，而伯納登飽經滄桑，世故圓融，善於周旋。
「就唯獨我沒有。」窩在我懷裡的梅琳賭氣說著。
「梅琳自帶最高級靈狐毛皮，獨一無二，獅子毛皮根本沒得比。」她一點也不怕冷，只是撒嬌罷了。
我們有個約定，平時在家以小名相稱，只有伯納登對我例外，總是稱呼『夫人』，他知道我喜歡。能以精靈語溝通的梅琳，只有在劍廬家眷面前，才願意開口說話。
小蕾用毛皮殘料做了寬型腰帶：「小修，你來試試。」
「哦～好特別，扣帶好像可以安插劍鞘，是嗎？」小修邊穿邊說著。
「是的，這是為了寶劍量身縫製，獅子毛皮不易磨損，很適合做腰帶。稍為寬些，方便固定劍鞘，避免左搖右晃。」
「真厲害，固定扣雖然可調，卻剛好在正中間，胖一點瘦一點都沒問題哦！」
「主人身體的每個部分，小蕾全部都有牢牢記住。」
「呃……雖然很感謝，但是這個說法……」
「請別在意，小蕾是專業女僕，記牢身體這點小事，是最基本的。」
「好……真的謝謝了！」一如往常，小修在小蕾面前總是屈居下風。
小蕾對御龍寶劍很上心，每次小修回來，她總是主動接過寶劍放回房間，寶劍的收納劍架，也是她親手做的，即使小修沒交代，也會經常把寶劍擦拭乾淨。
御龍寶劍是連結小蕾與小修的重要寶物，小蕾甚至能感應到寶劍的位置，在斯地亞堪峽谷迷宮，我親眼見識，她把掉落懸崖的寶劍給找回來。
「梅琳，我們出發吧！」算算時間差不多，我起身整理衣角。
「早就準備好囉。」靈狐梅琳在門口搖著和身體差不多大小的絨毛尾巴。
「真的不用我陪嗎？」小修問著，平常我們總是一起出門。
「有梅琳就夠了，今天是與席禮亞夫人約定的日子，寢宮出現個男孩是個大問題哦！」
「也是！為什麼妳們要約在寢宮呀！」
「為了特訓啊！席禮亞夫人希望我在離開里德修拉之前，學會雙屬性咒術。」
小修越來越厲害，我的能力還不足給他依賴，還常常被他搭救，自覺必須好好努力。
「這是夫人絕技，願意傳授給小艾要心懷感激哦！」
「多半是託了小修的福，畢竟你救了她叔叔。」
「小艾加油，以妳的實力，應該沒問題的。」小蕾也鼓勵著。
我遞給小蕾一張小紙片，寫滿著各種物品，大部分是為了旅行，有些則是過年的必要裝飾物品。
「小蕾，這些麻煩妳幫忙，圈起來的是禮物，需要漂亮的包裝。」
「交給我吧！還真不少——」小蕾邊說邊看著小修，不過他既遲鈍又沒反應。
我咳了一聲：「小修～要麻煩你幫幫小蕾啦！」
「唔……好的，雪地裡馬車還真不好走，只能親自搬運。」
「市集很多女孩會接近小修，小蕾得幫我看好哦！」
「小艾請放心，我會貼著主人走，絕對不會讓其他女孩靠近。」
「……」
沒辦法，一個是表情木然，一個是腦袋木頭，不幫忙推一把就湊合不來。
我私下把小蕾的心意告訴小修，也說出自己的想法，我不認為小修會討厭小蕾，他只是不知所措，敦促小修大概沒什麼用，只能靠聰明的小蕾想辦法。
※
「小修還行嗎？今天買的東西實在太多，抱歉！」
我走在小修身邊，感到隱約的尷尬。
都怪小艾擅自把我的心意告訴小修，現在的我簡直就是膽小如鼠，即使強作鎮靜一如往昔，害怕被誓約者討厭的心情也揮之不去。
「小蕾太客氣，這也是我的事，需要幫忙就直接說一聲。」
「女僕叫主人提東西，傳出去可不得了，而且還是『靈劍士大人』。」
「我才不管什麼靈劍士，總之，儘量丟過來，我不在乎傳言！」
「真的嗎？小蕾就不客氣囉。」
「請用力使喚～」
溫柔的小修提走大部分物品，左右手各拎一大袋，只讓我拿一小袋，如果我說幫忙拎一大袋，他肯定不依，於是提議其中較重的一袋彼此各拎一頭。
今天並未飄雪，但是積雪未融，行走並不順利。
「沒想到小蕾的力氣也不小，換作小艾，肯定會喊累，還得找個地方休息。」
「習慣了工作，我能負荷的比一般女性精靈更多哦！」
「別勉強，在我眼裡小蕾還是很柔弱的。」
「是這樣嗎？那我可以對主人撒嬌嗎？」
難得與小修一起出門，打算好好把握獨處的時光，我四處觀望找尋。
「妳得先說清楚我再決定能不能答應，我老是被妳捉弄。」
「現在沒想捉弄……能稍為休息一會嗎？」我指著一旁茶館說著。
「小蕾餓了嗎？」
「不，有點累，想坐下來喝點東西，可以……嗎？」
「當然可以哦！」
我給小修一個滿意的微笑，他倒是回了我一個靦腆的傻笑。
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，放下袋子，問了小修想要的飲品與點心。
不等店員過來，我直接走到櫃台點餐，因為不想主人被打擾。
這家茶館未曾光顧，店員卻認得小修，對我驚訝細語：「請問，那位是靈劍士修閣下大人嗎？」
「正是修閣下大人。」
「是真的啊！太榮幸了，同桌共坐，是夫人嗎？在下耳聞閣下的羈絆者是小精靈，而且感情很好，形影不離，稍等在下前去服務就好，不需要親自過來哦！」
「真抱歉，主人不想被打擾！今天夫人不在家，我是閣下的女僕，請仔細看耳朵。」
「啊～原來是小魔靈，抱歉，是我搞錯。難道是傳聞中的『最強女僕』嗎？」
居然連我都有這樣的稱號，大概是城務廳的衛士們傳出去的。
「大概吧！今天買的東西太多，主人是來幫忙提東西的。」
對於其他精靈，我一向不多話，但是擔心小修被誤會，必須好好說明。
「閣下大人還真沒架子。」
「沒辦法，我家主人就是愛幫忙，不讓幫忙會生氣喲！」
我把需要的餐飲告訴服務生，便回到座位。
「點個餐好久，聊了不少吧？」
「吃醋？以後我會注意點。」
「怎麼可能啦～會是我……被認出來了嗎？」
「就是如此，請放輕鬆，沒事的。」
「我已經刻意低調，畢竟耳朵膚色太獨特，會被注意也是沒辦法。」
「只要在里德修拉，頂頂大名的『御龍劍士大人』，很容易被認出來的。」
「這個稱號也是怪怪的，我只是有一對寶劍而已，並不是真的能駕御什麼龍。」
「不，主人能與靈龍做朋友，肯定有駕御靈龍的能力，我知道的。」
「那我可得小心，別做什麼失禮的事。」
「最多就是八卦傳言，比如說……御龍劍士趁著夫人不在，偷偷帶女僕到茶館約會。」
「偷偷約……約會？天哪～這種傳言……」
「這種傳言，一個月之後就會消失，不必擔心。」
「不，這才更要擔心吧！還以為妳今天很安分，沒想到我還是被算計了。」
我對小修微微一笑：「會討厭嗎？」
「呵～能換到妳開心一笑，難為情一點也是划算。」
「真是溫柔的主人，小蕾怎麼調皮都不生氣。」
「這大概是我唯一的小小優點。」
「不，不是唯一，也不是小小，小蕾正是為了這個才來侍奉小修。」
「這個……」
小修面有難色，我知道他對我的親密侍奉很困擾，必須好好回答，不能退縮。
「那個……小蕾，妳知道我是人類吧？」小修放低音量說著。
「知道喲！一清二楚，包括人類的壽命。」
小修點了點頭：「而且，人類通常活不到一百年，說不定六、七十歲就結束了，當我已經是老頭子時，小蕾正是年輕貌美的大姑娘哦！」
「這有什麼問題？小修會哀怨生命短暫嗎？」
「才不是！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，沒有抱怨，真的。只不過……」
「不過？」
小修彆扭著，鼓足勇氣：「有件事想告訴小蕾，是關於靈線羈絆者的事。」
「誒？」
他開始訴說著靈線交纏的美妙感動，表達既害羞又不完全，其實他不必說，靈線羈絆的事我早就一清二楚，那根本就是常識，就算如此，我還是默默聽著，畢竟他是如此努力——小修平時根本不可能會談論這種害羞的話題。
即使小修沒說出口，我也能明白，他擔心我一直喜歡著他，這輩子就很難與其他精靈締結靈線，也享受不到這種美妙感動。
最後小修總結一句：「小蕾執著我這個短暫生命，是個浪費啊！」
「小艾會這麼想嗎？」
「是沒這麼想，但是……正因為如此，我覺得很對不起她。」
「我和小艾一樣，都不認為是浪費，『對不起』是不需要的，而且……不能與所愛同在一起，靈線交纏就沒有任何意義，也辦不到。」
小修無語，我繼續說道：「還記得小蕾的真名嗎？」
「當然，蕾菲亞娜．契夫基．提蘭都納，我一直都記得。」
「即使是小艾也只知道我的姓氏契夫基，母親說過，真名只能給予唯一的伴侶。」
當把真名交給小修時，就等於未來要把羈絆靈線交給他，同時我也決定，當小修失去小艾時，才是我獻出羈絆靈線的時候，我不想小艾的感情受到我太多影響。
「唯一……妳，難道這……那個在山上時……」
我點頭肯定：「就是這麼回事，很抱歉小蕾自作主張。」
「妳……某種意義上，真是固執。」
「小修現在才知道？」
「雖然早就知道，就算是……」
——沈默，既然說到如此地步，沒道理在這時候退卻！
「小修是我的主人，我忠誠……不——」我顫抖握拳下定決心：「我喜歡小修，在這之上，我……我也……愛著小修。」
我努力地說出心底話，小艾的支持給予我足夠的勇氣。
小修動搖了，眼神飄移不定，慌張程度不如預期，果然早已知情。
還是必須說清楚，否則他會一直困擾下去，也會離我越來越遠。
小修說不出話我有點擔心：「拜託，求求你別討厭小蕾。」
我羞得想哭，不用力忍住肯定會掉下淚水。
「小蕾別擔心！我永遠都不會討厭妳，只不過——」他眼神溫柔，輕搖著頭又說：「是愛……嗎？可是那沒法認真回報，我喜歡小蕾，但不是對小艾的那種喜歡。」
「謝謝！這樣就夠。我從沒想過取代小艾，也沒打算瓜分主人的那份羈絆。」
「那為什麼……妳好傻！」
「能陪在你和小艾身邊，我已經非常滿足，而且，我並不傻。」
「以辜負感情作前提，我很愧疚讓妳陪在身邊。」
我很清楚誓約者的情緒，有時甚至想用誓約者身分逼小修接受我的感情，但那樣做是不行的，我希望小修能愛上這模樣的小蕾，就算只有一點點的愛意也行。
「小修為了這個很苦惱，對嗎？」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。」
「一如往常，小修全心愛著小艾，也讓小蕾好好侍奉左右，這樣便已足夠。」
小修的視線不再閃避，驚訝地看著我，然而我必須堅定，現在躲開就得不到他的信任。
「明知道妳是這樣，卻讓我忽視，當做沒事？」
「如果小修真的完全忽視，我會很傷心的。」
「那我該怎麼做？」
「請讓我陪著你，依賴你，幫助你，不要拒絕。不需要特別為我做什麼，只希望小修能好好珍惜我的心意。」
「靈劍士就這麼值得妳這樣付出嗎？」
「錯了哦！侍奉靈劍士只是藉口。只要小修保持高潔的靈格，也算是小蕾得到了回報，我的付出與靈劍士完全無關。」
「我真的是不懂魔靈！」
「小蕾就是小蕾，與魔靈完全沒關係。」
「小艾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小蕾的心意？」
「在迷宮裡小修昏迷的時候，不小心被發現……幸好小修的羈絆者是小艾。」
「原來……好像在那之後，妳們的感情就特別好。」
我嘆了口氣：「原本小蕾不打算明說，是因為小修在苦惱，才逼我不得不說出如此害羞的心底話，是主人太惡劣。」
「抱歉，我……也覺得自己是個惡劣的男人。」
說出害羞話語的是我，一臉通紅愧疚的卻是小修。
「惡劣的主人，小蕾可以無禮地多要求一些些嗎？」
「如果辦得到，我會盡力。」
我把頭靠向小修：「像對梅琳那樣，偶而——不，可以常常摸摸我的頭嗎？」
「這沒問題啊，來～」
像是補償一般，小修輕撫著我的頭，舒服得不自禁得寸進尺——
「還有耳朵。」
「幸虧小蕾沒有靈狐那個尾巴。」
更溫柔的觸感，讓我瞇了眼微笑著，既開心又滿足，忍不住又想要使壞——
「說不定明天就有傳言，御龍劍士趁夫人不在偷偷與女僕約會，還大膽地肌膚相親。」
小修慘叫一聲，觸電般把手縮了回去，我難得地笑個不停。
「梅琳是靈獸，為什麼妳也學起她啦？」
「請主人務必把小蕾當做靈獸寵著。只有梅琳得寵，我好嫉妒，也好生氣。」
「妳不會學梅琳鑽到我懷裡吧？」
「如果主人堅持，小蕾也很喜歡，現在嗎？」我起身作勢。
「不～不～千萬不可以，我認輸了。」
「主人還在苦惱嗎？」
「好多了，與其說苦惱少了，不如說又多了一份愧疚。」
「如果感到愧疚，請摸摸我的頭。」
我再次把頭靠近他，小修臉紅得一塌糊塗，猶豫一會，又伸手過來摸摸頭。
「還有耳朵。」
小修又是依著，好有趣，我不禁……
「臉頰！」
「喂～」
我笑著，小修卻手僵著，臉更紅了，尷尬地左顧右盼，確定沒有被窺視。
他吐了口氣，顫抖的手心輕輕滑過我的臉龐，然後立刻收了回去。
「真過分，利用我的罪惡感。」
即使小修這麼說，也沒有完全拒絕，這大概就是他的極限。
「好滿足。」
雪停了，春天也該來到，和小修把話說開，我的心花也綻放了。
雖然常常有機會一起出門，但今天是第一次有約會的感覺，
或許小修並不是這樣想，不，專情於小艾的他，絕對不會這樣想。
如此高潔的靈格，才相襯值得我奉獻全部的誓約者，我們相處的時光會很久遠，不必急著祈求過分的感情，除了誓約靈線，總有一天，我還會獻上更寶貴的羈絆靈線。
※
幸好今天有陪著蕾菲亞娜一起出門，好好談過之後，內心的重擔總算稍微減輕，我下定決心，即使無法回報她的感情，至少也要好好善待，不能再避開。
因為無法成為羈絆者，退而求其次想成為靈寵？似是悲憐的想法，更令我難以拒絕。
我也是有在反省，究竟為何她會喜歡上自己，卻始終不得其解，精靈廿歲才會動情，魔靈也差不多，為什麼艾莉絲這樣，蕾菲亞娜也是這樣？
剛到劍廬蕾菲亞娜細心周到，從布羅倪歸來，程度已經算是親密，自瓊巴里山回來後，彼此的距離，和伴侶沒有兩樣，難道一開始以朋友看待她錯了嗎？
回到家時，伯納登正在門口等候，多得有他的勤勞，劍廬內外是兩樣情，外頭積雪封霜，劍廬裡是纖塵不染、季節花卉錦簇，我曾擔心他過分勞動，詢問是否需要增加人手，伯納登只是淡然拒絕，說『太閒的精靈和死亡沒兩樣』。
「小修閣下，辛苦了。」伯納登低頭致意。
「怎麼了？不是說家裡放輕鬆點，怎又叫起閣下。」
「小修閣下真是木頭，當然是有客人在。」蕾菲亞娜批念一句，接著又問伯納登：「請問，有誰來了嗎？」
「呵～小蕾冰雪聰明，夫人帶著查理德院長與卡多尼梅小姐回來，正在後院喝茶。」
「原來如此，這些可以拜託伯納登幫忙嗎？我過去找他們，小蕾也來打個招呼。」
「小蕾的也放下來，都先交給我吧！」
我和蕾菲亞娜道謝之後，沿著屋側迴廊移動，這樣比穿過屋子更快一些。
查理德和卡多尼梅輕鬆裝扮，和艾莉絲坐在一起聊天。
彼此招呼過後，查理德說：「別拘謹，和平常在家一樣吧！」
蕾菲亞娜看看桌上只有三杯茶水：「我再準備茶水，至於點心……布丁怎麼樣？」
最後一句是問我的，「布丁很好，麻煩妳。」
蕾菲亞娜幫我脫下大衣，再次行禮離去。
我發現少了一個：「梅琳呢？」
艾莉絲朝屋頂看去：「在那兒，有訪客時她總是躲起來。」
「作為靈狐還真害羞。」我看到梅琳正躺在屋頂角落打盹。
艾莉絲：「連席禮亞夫人都忍不住想摸摸抱抱，尤其是那尾巴，可愛到不行，不過梅琳一生氣，那幅兇樣讓大家都放棄了。」
查理德：「雖然可愛，畢竟不是寵物，不能夠勉強。」
艾莉絲對我說：「官邸一出來就碰到叔叔，聊著聊著，就請他們一起來劍廬，晚餐吃那個『火鍋』哦！」
查理德笑著說：「正好接下來也沒什麼事，擇期不如撞日，小修方便嗎？」
「家裡都有準備，等會我請小蕾準備。」
卡多尼梅：「叨擾了，等一會我也幫忙。」
艾莉絲：「妳不熟悉，我和小蕾處理就好，一點也不麻煩。」
查理德對我作了個揖：「其實，今天過來是要謝謝小修。」
「哦？不懂，我有做過什麼嗎？」
「我收到伯納登送過來的大王獅子毛皮，那可是珍品啊！」
「那是加巴迪夫城主送的禮物，叔叔帶領完成布羅倪任務，這份禮當之無愧。」
艾莉絲也笑著說：「那些足夠做兩件大衣，叔叔和卡多尼梅各一件，做成同個樣式，是愛侶裝喲！」
卡多尼梅紅著臉：「小艾在說什麼啦！查理德會把另一件送給誰，還不知道吶。」
精靈皮膚白晳，一羞就臉紅，難以隱藏，不管看幾次我都覺得很有趣。
查理德咳了一聲：「雖然說了別拘謹，怎麼就開起叔叔玩笑，真調皮～」
艾莉絲：「劍廬就是小孩子多，只有伯納登是成年精靈呀！」
查理德和卡多尼梅都笑了。以精靈的年紀區分，艾莉絲、蕾菲亞娜和我都是小精靈。
蕾菲亞娜來了，端上四份布丁，還特地給我一杯米爾紅葉茶：「院長大人，卡多尼梅小姐，這是小修閣下的家鄉甜點，我學藝尚未成熟，請包涵。」
卡多尼梅舀了一匙入口：「好吃，好特別，查理德也試試，太棒了。」
查理德嚐了一口：「果然好吃，太過分了，怎麼劍廬裡的都是好東西。」
蕾菲亞娜：「這不難哦！只用蛋、牛奶、糖和一些調味料，烤過以後就行。」
卡多尼梅：「上次吃的涼筍也是絕品，我都好想來劍廬當女僕。」
蕾菲亞娜對她行個禮：「請原諒，唯獨這個主人，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出去的。」
查理德也笑了：「別換工作呀！我可是會相當頭疼。」
艾莉絲：「晚一點我把材料配方都寫下來，以後想吃可以自己做，熱的冷的都好吃。」
卡多尼梅：「說定了，口感好棒，我愛死這個布……布……」
「布丁。」蕾菲亞娜幫忙補充。
「對，布丁，以後查理德不要我，我就到外頭開個布丁餐館。」
查理德搖了搖頭，卡多尼梅平時在修道院一板一眼，只有私底下才會如此輕鬆。
艾莉絲：「我們晚上一起吃火鍋，可以先麻煩小蕾嗎？」
「交給我吧！」
在他們聊天的時候，我已經吃完，蕾菲亞娜馬上拿出手巾幫我擦嘴，然後才收走空碗回去廚房準備。
「好盡責，她真的是以前修道院那個小蕾嗎？」卡多尼梅疑惑著。
「一樣是女僕工作，她不曾幫我脫過大衣，也沒擦過嘴哦！」查理德在調侃我。
即使早就知道會被誤會，我還是無力反抗。
「城務廳給她一個外號，叫做『最強女僕』。」艾莉絲笑得開心。
卡多尼梅：「她剛剛說要拿布丁過來，是主動的哦！在修道院時，她是有交待才做，能力好，卻從來不做多餘的事。」
「只要是小修的事，小蕾都會設想周到，也經常幫我的忙。」
「每次有訪客，她都會用布丁招待嗎？」
「不是哦！對小修不友善，小蕾只會給一杯水，不禮貌的，就什麼都沒有。」
「好像比以前還開心，雖然表情沒變化，但是既不冷淡也不沈默。」
「因為小蕾已經不孤獨，都是小修的功勞哦！」
「我開玩笑要來當女僕，她說主人絕對不讓，是認真的嗎？」
「只要扯上小修，她就會緊張。」
「劍廬真的會改變個性，整理得好妥當，裡頭既乾淨又整齊。」
「劍廬的主人是小修真的是太好了。」
我終於忍不住：「妳們聊小蕾的事無所謂，別盡是扯上我呀！」
查理德一旁緩頰：「女孩子聊是非安靜點，經驗告訴我，隨便插嘴下場悲慘。」
「叔叔這句話，小修深感認同！」
艾莉絲嘟著嘴：「才說幾句你就難為情。卡多尼梅～我們去廚房，我教妳做布丁，也順便幫小蕾準備晚餐的材料。」
小艾把卡多尼梅拉進廚房，就剩下我和查理德。
「呼～大小女孩都走了，這下總算輕鬆啦！」
「叔叔，平時在修道院，卡多尼梅是唯你是尊，私底下大不相同。」
「呵～公私分明，是她的優點，其實她很活潑，我也常常拿她沒辦法。」
「這一點我和叔叔一樣，對小艾也總是沒轍。」
「本來擔心蕾菲亞娜的存在會破壞你和小艾的關係，看來我多慮了。」
只有查理德仍稱呼蕾菲亞娜全名，因為尚未有羈絆者，隨意稱呼女性小名有失禮儀。
「她的侍奉確實是做過頭，遭秧的都是我呀！」
「小艾確實比以前開朗活潑，蕾菲亞娜到劍廬來應該是正面的。」
「她倆關係非常不錯，情同姐妹。這一點，我很感謝蕾菲亞娜，畢竟我是男生，照顧公主無法面面俱到。」
我們不停聊著，不知幾時，梅琳跳下屋頂，沒理會查理德，一頭鑽進我懷裡。
「這靈狐和你感情不錯，不去找誓約者，卻來黏著你。」
「叫她梅琳吧！她聽的懂我們說話。在山上時總是跟著我，回來後比較收斂，蕾菲亞娜不在時才會跑來找我。」
「跟蕾菲亞娜有關係？」
「小艾說過，她擔心梅琳會搶我這個主人，蕾菲亞娜個性也有點像靈獸哦！」
梅琳狐尾在我眼前左右搖曳，是誘我抱住毛絨大尾的信號，也是小艾的最愛。
「感覺上比起小艾，梅琳對小修更加親密，都分不清你們誰才是誓約者。」
「沒關係的，雖然是小艾的誓約者，我也一樣寵她。」
梅琳聽到，用鼻子在我臉上蹭啊蹭的，癢得我笑了出來，這可不能被蕾菲亞娜看到。
「我姑且確認一下，梅琳是母的吧？」
「是啊！有什麼問題嗎？」
「靈獸異性相吸，誓約者通常會選擇異性。我很好奇，她為什麼不選你作誓約者？」
「好像是因為賭注的關係，當初條件是我嬴了梅琳，她就要成為小艾的誓約者。」
「她可能比較想選擇你，怎麼條件不是你作為誓約者而是小艾？」
「很不好意思說的，小艾一直希望我能與靈龍締結誓約，雖然不太可能。」
「畢竟只有小修見過靈龍，說不定真有那個緣分。」
「這種事強求不來的。不過，小艾非常喜歡雪狐，梅琳是她的誓約者非常適合。」
「小艾年紀還小，有梅琳保護，我也能稍為放心。」
「我和叔叔一樣想法，小艾的安全最重要，我有無誓約靈獸完全無所謂。」
——梅琳跟著我也只有幾十年光陰，如果跟著艾莉絲，卻有數百年能在一起，哪個選擇划算，一看就知道。
「我很欣慰你能這麼想。去新安達魯的準備完成了嗎？」
「今天才買齊物品，時候到了就出發。」
「路上請好好保護小艾，我很擔心公主的身分，可能會帶來危險。」
「我知道。獨眼精靈可能沒死，又認得小艾，破咒術對小艾很不利，不過，梅琳很優秀，能代替我保護小艾，她雖然小，但速度比獨眼精靈更快，我差點就輸給梅琳。」
梅琳偷偷用心語術對我說：【交給我吧！一般精靈不是我的對手，放心。】
我摸摸她的頭：【謝謝梅琳。】
梅琳牙尖爪利，鐵盾都能咬出齒痕，缺點是雪狐體型不大，欠缺一擊必殺的力道，想徹底剷除威脅需要時間，但是速度奇快無比，同時纏住好幾個對手也沒問題。
「小修還是不能使用元素系咒術嗎？」
「算不上會用，火焰術用到底大概就是稍微照明或點燃柴火的程度。」
「可惜，否則有好多咒術想傳授給你。」
「叔叔教過的也不算少，真的非常感謝！」
「到新安達魯之後，切記要冷靜，關係到哥哥的事，小艾可能會衝動，你可不能跟著亂來，摃上王城不是鬧著玩的，先去見馬休飛、安德烈，摸熟狀況再行動不遲。」
「小修牢記，謝謝叔叔指點。」
「背後的惡徒不確定，不要太過相信陌生精靈，以免遭到設計。」
「好的。」
此時蕾菲亞娜走了過來，看到梅琳窩在我懷裡，瞪了她一眼，梅琳識相地趕緊逃開。
「院長大人，已經準備好了，請您移駕餐廳，梅琳～請妳帶路。」
「好，謝謝！」
梅琳走在前面，查理德起身跟隨在後一起進屋，蕾菲亞娜做個手勢不讓我跟著。
「咦？為什麼只請叔叔進去。」
她緩緩靠近我：「我也要……」
「什麼？」
「你答應過我的。」說著，蕾菲亞娜蹙著眉把頭靠過來。
想起在飲茶館說的，原來是嫉妒作祟，我只好依著，溫柔地撫摸她的頭。
「真是的！小蕾也愛撒嬌。」
「耳朵。」
「好～好～」我沒有拒絕。
蕾菲亞娜露出滿意的微笑：「小修閣下，請移駕餐廳～我親自帶路。」
帶路？我苦笑著，為什麼妳會和梅琳爭這個呀？
進入餐廳之前，蕾菲亞娜告訴我，今晚伯納登會缺席，她則會在一旁為大家服務。
雖然我認為不需如此，但是兩位非常堅持，一旦有客人，必須遵從家僕的禮節，我明白這是苦心著想。
當然，蕾菲亞娜對我的『過分』服侍依舊，查理德和卡多尼梅漸漸習慣，艾莉絲一旁笑嘻嘻看好戲，不過，無礙我們的歡愉晚餐。
※
日子來到即將出發前兩天。
睜開眼，仍是深夜，冬天窗戶緊閉，房間裡漆黑一片，為什麼我會突然醒來？
心中有股難以言諭的小小騷動，似是不祥之兆，我不打算移動，以免不小心吵醒艾莉絲，即使如此也是無用，因為——
艾莉絲爬出自己的被窩，鑽進我的被子裡頭，偶爾，她會這麼做。
「怎麼半夜醒來，小修做了惡夢嗎？」
「沒喲～抱歉，吵醒妳了。」我不打算說出原因，毫無根據的感覺，只會令她不安。
「冷嗎？小修的手有點冰。」
「並不冷，是小艾很溫暖。」
「那我陪著你。」
我側過身抱著，讓她依偎胸口，小精靈的柔軟身軀，既貼心又舒服。
「後天就要出發，明天要請小艾陪我一一辭行。」
「好，城主那兒，城務廳，修道院，孤兒院，沒想到已經認識這麼多精靈。」
「住久了認識的自然就多，遠在布羅倪和新安達魯，也有我們的朋友哦。」
「小修還認識弗列格曼。」
「我有時候也會想起他，或許已經不在世上，畢竟他自己都說已經走到盡頭。」
「我們倆認識快一年了。」
「也發生了好多事。」
「我一出現就打亂小修的生活，就算你不責怪，我也沒辦法彌補。」
「不，幸好妳的出現，我的生活變得更加有趣，能被小艾喜歡是無比幸福。」
艾莉絲抬起頭看著我：「連小蕾都喜歡你，幸福都滿溢出來了。」
「這一點我只有愧疚。」
「小蕾說了嗎？」艾莉絲嘆了口氣，又趴回到我的胸口。
「讓妳擔心了，我不會背叛羈絆者，所以請不要嘆氣。」
「我知道你不會背叛，所以才嘆氣。」
「為什麼非得撮合我和小蕾不可？」明明醋勁不小，卻獨厚蕾菲亞娜。
「先不管這個，你是怎麼回答小蕾的？」
「我說也喜歡她，但意義上與小艾不同，也沒辦法回報她的愛意。」
「好絕情。」
「我不懂如何面對，也不會說好聽的，只好實話實說。」
「結果呢？小蕾怎麼說。」
「她告訴我別為了如何面對而困擾，只要全心愛著妳，讓她一旁服侍，這樣就行。」
「什麼？這樣就行了？」
「還有……」
「她還要求什麼？」
「要常常摸頭和耳朵，要求很怪，但我看得出她是認真的。」
艾莉絲噗一聲笑了出來：「跟梅琳一樣，小修不妨多寵她一點。」
「我還擔心她會學梅琳鑽到我的懷裡來——等等，妳別說得好像事不關己，一般來說羈絆者應該要生氣吧？」
「我倒是有點氣你，沒有乾脆的接受小蕾。」
「小蕾說得明白，並不是想得到我對小艾的愛情，是因為我困擾著，才會表明心意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侍奉左右，對了，還叫我一定要保持高潔的靈格——誒～還真是巧合，弗列格曼也叫我要保持高潔的靈格。」
「小蕾是真心為你著想，也考慮著我，多難得呀！別忘了，她還救過我們。」
「我不會忘記的，所以才覺得對她很愧疚。」
「接納她，你就不會再愧疚。」
「那樣的話，我對小艾就更加愧疚了。」
「我才不需要你的愧疚，小修的煩惱還真多誒！」
「我的煩惱都是妳和小蕾聯手搞出來的。」
「你太頑固了，我們是真心為你著想的。」
「我很明白這一點，而且心懷感激，真的。」
「唉……」艾莉絲似乎放棄了，又說：「小修～如果我一直保持小精靈模樣，你還會愛我嗎？」
「這什麼傻問題？當然會一直愛著妳！」
「如果要等好久好久以後，才能結合懷孕，那你還會愛我嗎？」
「女孩都喜歡問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嗎？」
「你就認真回答嘛！世事難料，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。」
「我想想……絕對會一直愛著妳。對人類而言，結合的確是既重要又快樂的事，卻遠不及靈線交纏所給予的，所以一輩子不結合也沒問題。」
「不過是個人類而已，小修掌握靈線卻好厲害。」
「呵～因為靈線交纏很誘惑啊！精靈結合是為了孕育子嗣，我不知道人類與精靈能否有孩子，也擔心會生下什麼樣的孩子。」
「會生下什麼樣的孩子，都是看母體而定，大概。」
「先不提孩子，妳不長大我可就慘了，走在一起肯定會被指指點點，說我是大變態。」
「那小修不要長大就好了。」
「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好事啦！」
「我真的希望能有孩子，回來精靈世界後的第一天，就一直在期望著。」
「總有一天心想事成，不過，小艾現在不能著急，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哦！」
剛成為羈絆者就希望有孩子？締結靈線的副作用嗎？
不過，精靈生育率不高，希望能有孩子，也是社會普遍對羈絆者的期待，人類要是有五百年壽命，十幾代子孫都有了。
精靈在廿歲過後生殖系統才會完整，未成年還真沒法偷嚐禁果，勉強結合會對女性精靈造成傷害，叔叔早有開導，書裡也有明載，只是沒想到，她竟然如此渴望有自己的孩子，早熟得令我意外。
艾莉絲的緊抱，散發著淡淡精靈費洛蒙，我情不自禁親吻她的臉龐。
「艾莉絲——」喚上本名令她有點訝異，「新年快樂！」
如果有時鐘，現在應該過了午夜十二點，算是新年的第一天。
小精靈笑得開心又害羞：「新年和樂……今晚請讓我陪你……」
「我也想妳留下。」
我喜歡她孩子般的撒嬌，很貼心，雖然艾莉絲睡著時很不安分，抱著也會減損睡眠品質，偶而為之我並不介意。
「還有，你吵醒我，要先補償。」
「趁機勒索？」
「是你允許我的任性。你要先說點好聽的，像是小修愛上我哪一點？」
「嗯……這是個好問題，最早吸引我的，是妳的善良與純真……我愛上的可不只這個，得先仔細想想，才能好好地說出口。」
「那我等著，我想聽小修說。」
「絕對如妳所願，不會太久，我保証！」
再次將艾莉絲深擁入懷，沒有發動火焰術，小臉蛋卻是熱烘烘，令我無比安心。
曾幾何時，她已經不會卻步，相對的，卻更懂得享受這份溫存。
艾莉絲僅著薄衣幾乎全身與我緊貼磨蹭，正常人類情侶，若非乾柴烈火大概無法善罷，幸虧靈線交纏所給予的更上一層，我一點都不擔心會忍不住慾望。
我輕輕一舔，溼潤彼此的雙唇，給她一個長吻。
靈線隨即再次發光、交纏，冬夜寒冷，卻有一股暖流包圍著我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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